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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乌拉草

占据松花江江北大青山一带的穿山甲刘三虎和江南马虎力山的草上飞王福两股强势胡子,踞松花江两岸而虎视对方,都想独占松花江,控制水运霸权。夹在两股胡子当间儿的曲老三,盘踞松花江水上通道,对两个绺子的胡子都是举足轻重的。刘三虎自知曲老三起绺子事因由已而起,悔了青肠子无可医的药,只有硬着头皮厚着老脸,假惺惺地显露慈悲的嘴脸,屈尊派外大梁秧子房掌柜的,携带巨金约曲老三要亲自拜坎子赔罪,凭吊亡灵。曲老三初入江湖刚上道,稚嫩善良,对刘三虎的悔恨的诚意信以为真,黯然不知江湖的险恶,不知其中有诈,依江湖规矩留下拜见坎子的礼物及抚恤死者的十根金条,又递上自个儿绺子名号木碟,敲定在江心柳毛通作为刘三虎拜坎子的地点。那天日头一竿子高,曲老三叫弟兄带上仅有的几杆洋炮、套筒子,划十个小舢舨到了江心柳毛通北岸空场,摆下亡妻乡邻的灵位,等候刘三虎。日头爷慢慢爬上头顶,还不见刘三虎的到来。老鱼鹰握着渔叉心焦地顾虑重重,不时提醒曲老三,刘三虎会不会谎骗。曲老三拿自心比人心,完全相信了刘三虎江湖的折腰取义敢做敢为的仗义,对老鱼鹰的提醒置之不理。日头爷扣头顶正午时,刘三虎二十几条小船靠了柳毛通北岸,他身缚荆棘,披麻戴孝,带着绺子上内外四梁八柱倾巢而来,泊船登岸,鼓乐哀鸣。刘三虎以膝驱行来到灵案前,拈香叩拜,焚烧纸钱儿,号啕大哭,头磕地上如捣蒜,“我‘顺水蔓[刘]’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砸窑’没看风向水流,害了兄弟的家眷和几十位乡民的性命,我罪孽深重,罪该万死!兄弟能海涵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心胸比海阔,义气比天高,许我‘顺水流’拜坎子,在亡灵牌位前谢罪,此大恩大德我‘顺水流’永生不忘!”曲老三被刘三虎的真情实意深深打动,泪流滿面地长号后,搀扶起悆昏悆厥的刘三虎,“大哥,你的一番诚意感天动地,内人跟乡民如在天有知,定会饶恕大哥的罪孽。大哥,节哀顺便,人死不能复生,怨仇可解不可结。大哥作下的罪孽,一笔勾销。大哥的赎罪义举,有情有意,小弟神领身授,感动涕泗滂沱,心中的仇火积怨烟消云散,避弃前嫌,重归修好。弟兄们,上酒!”


三二大碗老白干下肚,刘三虎抱住曲老三,俩人兄弟般相拥在一起。片刻,曲老三觉得一根硬棍子的东西硬梆梆顶住了他的后腰,还没等曲老三觉察出这是弋凫与雁的诡计来,刘三虎的四梁八柱已把老鱼鹰一伙人缴了械摁在了地上。刘三虎拍拍曲老三后背,撒开手哈哈大笑两声,“鱼皮三,你小子还是嫩青瓜蛋子,不老道。你不动动脑袋瓜子想一想,也得拜拜仙儿,掐算掐算,我穿山甲就是有灾有难缩成团成王八,给哪路神仙磕过头啊?你小子出生牛犊子不怕死,敢与虎谋皮?我实话告诉你吧,小子嗳,我的人这工劲儿已踏平了你的江沿村。你想树大旗起屁,啥替天行道啊,不就是冲我‘顺水流’来的吗,报杀妻之仇吗?你有种,爷们有仇不报那是啥玩意儿呀,孬种!你可知,一山容不下二虎,你个小小泥鳅还想在我跟‘虎头蔓’当间插一杠子,我今儿个不收拾你,‘虎头蔓’也得逮个机会收拾你?因为你的存在,就成了三国鼎立之势。好比一块儿肥肉三人吃,能那么均匀啊?你倒向哪一边,对另一边都构成威胁。你说说,哪一方能容得下你呀?我为啥诓骗你先下这个毒手啊?因为咱俩有深仇大恨,另外也是给草上飞一个眼罩,你早晚得跟‘虎头蔓’连手对付我的。到那时候,我就是粘糕饼子糊屁股——没眼啦!咱俩是前世的冤孽,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势不两立。秧子房掌柜的,对曲大当家咋个恭送法啊?”秧子房掌柜的嗑嗑巴巴地说:“挖眼掏心点天灯!”刘三虎又问:“驴崽子们呢?”秧子房掌柜的忙嗑巴地说:“割舌剁手去足。”刘三虎大声说:“那还等啥呀,动手啊?”一帮喽啰一窝蜂地把曲老三马褂扯下,五花大绑了,捆在一棵老柳树下。老鱼鹰被喽啰从地上捞起来破口大骂:“‘顺水流,你个王八蛋!诓骗算啥好汉,有能襶别下这黑手,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你,放了我儿子!”刘三虎阴斜拉蒯地凑到老鱼鹰跟前,埋汰人的说:“你儿子?老夹杆子!你杆子焐过娘们的尿窝吗?还,还张口闭口的你儿子?你不寒碜呐,我都替你拉嗓子?”曲老三大喊:“爹!别跟没人性的山牲口费话,咱认裁了。咱死了,也是顶天立地的一根棍儿,堂堂正正的大老爷们!‘顺水流’你个背信弃义的江湖骗子,我死了变成厉鬼,也要活呑了你这个不是人养的祸人精!来吧,给你爷爷一个痛快的。”秧子房掌柜的在曲老三肚皮上来回杠着透着寒气的尖刀,嘿嘿地谝哧说:“曲大当家的,怪不了小的手黑了!你千不该万不该,这道上还怀里揣个佛心?我今儿个到底要见识见识佛心长的啥样,吃了能不能立地成佛?我呢先刨膛挖心,留着你的双眼叫你瞅着我娴熟的刀功。曲大当家的,可别怨恨小的,咬紧牙关,小的下手啦!”


“叭”的一声枪响,秧子房掌柜的连哼哼都没哼哼,脑门正中开朵梅花后脑海开了泉眼。随之同时,刘三虎头皮冒了一股烟儿,出溜了一溜血沟。其他大梁不是胳膊挨了‘管’大腿就是走了铜,没一个囫囵个的。刘三虎抱个血淋淋的狗头,“碰着‘别梁子’的了,弟兄们,快‘滑’!”


刘三虎停靠岸边船上的喽啰们马上接应,连珠枪、套筒枪齐刷刷射向岸上的柳林。一明一暗,柳林中炮筒子还有快枪也不势弱,一枪撂倒一个,弹无虚发,把刘三虎船上的喽啰当靶子打。刘三虎的喽啰们乱了阵脚,二十几条小船争先恐后地逃窜,相互碰撞,扣翻了好几条船。刘三虎等抱头鼠蹿地上了船,柳林中的枪子“嗖嗖”的集中雨点儿般压向他的船上,两个划船的喽啰应声而倒栽到江里。在这千钧一发之即,江里伸出一只长臂猿一般的大手,把刘三虎拽入江中,凫水扶挎着刘三虎游向北岸,渐渐远去。柳林中射出的枪子射程不够,打在后面,溅起一个一个水花。


王福从柳林中大步走出来,望着渊薮狼狈溃逃的船只,眺眼亮目盯着江中游去的刘三虎,拿毛瑟手枪瞄了一瞄,枪响后扶拷刘三虎的长臂猿栽了一栽,水里洇出一洼血红,又奋力游去。王福惋惜地叹口气,吹吹冒烟的枪管,插入腰间的宽皮带里。


在零星的枪声中,王福精神抖擞的踩着松软的黄沙土走到曲老三面前,说着“大兄弟受惊了”的安慰话,亲手给曲老三松了绑。曲老三感激地跪下抱拳言谢,“王大当家的,兄弟素昧平生,今儿舍死搭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兄弟愿随大哥鞍前马后,牵马拽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王福爽朗哈哈大笑,哈腰扶起曲老三,“兄弟差矣!我‘虎头蔓’无利不起早啊?‘顺水流’只想用弋凫与雁的诡计达到螳螂捕蝉的目的,却望了隔岸观火的黄雀在后。我猜透了‘顺水流’的心思,他不会坐视不共戴天的仇家兄弟你的存在而不顾,养虎为患,定要想方设法除掉你。我呢也想把你拉到我这一边儿,空口耍唾沫星子,你不会相信我的诚意,定会猜度我居心叵测,存心不良。咱两个绺子井水不犯河水,无嘎麻的,所以我不怕。我就派‘插签’的打探‘顺水流’的动静,以静待动,伺机而行。不就是耍个鬼心眼嘛,‘顺水流’铁板钉钉的要火并你的绺子,到时候我趁火打劫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弄好了我乘机灭了‘顺水流’,那可是一箭双雕,异曲同工的大好事儿。不出我所料,‘顺水流’抓住你虽有嫉恶如仇的报复心理,但你道行不深又有‘两虎’卧榻之忧,想卧薪尝胆急于修好之意,用软刀子感化于你,才来个江湖最绝的一招,不惜重金屈尊拜坎子凭吊亡灵,以诚意打动你义气当先的善心。你果然被他瞒天过海所蒙蔽,上了弋凫与雁的当。‘顺水流’一向心黑手辣,歹毒残忍,坏事做绝,我算他牵上你的牛鼻子后定会同时血洗江沿村。我挑出三十会水的弟兄,事先埋伏在江甩腕下流江窄处,潜水掀翻他的舢舨船。一切不出所料,我愿以偿。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江湖的道义。何况,我还另有所谋。哈哈,虎口余生的兄弟你,啊?不就这样了。你,兄弟!还用再谢我了吗?”曲老三除对王福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之外,同时也被王福的坦诚打动了,以心換心,曲老三哭了。从此俩人起了梁,拜了把子,成了生死兄弟。曲老三尊年长的王福为大哥,王福称比他小好十来岁的曲老三为兄弟。


曲老三回想到这里眼睛湿润了。人事沧桑,信仰相悖,兄弟战场上兵戎相见,曲老三心情复杂,矛盾重重。他想,王福也是苦出身,当胡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虽也做过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但没有乱杀无辜,手上无命案。打鬼子,入抗联,没含乎过。光复后复杂的政治背景,当过胡子的绝大多数都被国民党的高官厚禄收买,那是他们对共产党认识不足,正统观念严重,一时糊涂,受人蒙骗。王福他还不是以人民为敌,死心塌地为国民党卖命的那号人。他还有挽救的余地,还有感化的空间,还有为我所用的价值。他属于推一推就过去,拉一拉就过来的那号人。尤其剿匪正处在焦作状态,关靠单纯的兵力围剿,费时费力,还要牵扯大批兵力,付出大量伤亡的代价,一时我方还不能说稳操胜券的情况下,分化、瓦解、收买这号人就显得十分必要。党的政策是对弃暗投明的人过往不究,重在表现的。所以,曲老三他有心义取,规劝王福大哥缴械投降,戴罪立功,再度携手,一同剿灭匪患。功过是非,交人民裁决。另外,曲老三也有自个儿不愿叫外人知道的心结,那就是还有以德报恩的想法。这绝不是知恩报恩的枉徇私情,这一点曲老三是心知肚明的。为此,曲老三想利用王福喜好恋旧、念旧交的个性,设个“鸿门宴”。如果王福听从规劝,那一好百好,收编剿匪;如果不听规劝,那就怪不得不讲兄弟情面了,割袍断义,撕破脸皮,舍兄弟小义取民族之大义,作回小人,以怨报德,擒贼先擒王,当场拿下王福,一鼓作气,剿灭王福残部于新城圩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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