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蒋家（一）
老人点头，“差不多吧……不过二楼没有装修，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贵州农村很多这种房子，年轻人出去打工赚钱，但赚的钱不够把房子一次性修好，于是每年回来了就先修一点。”
“一层层的建，一层层的装修，这很正常。”
“但是你表叔家的一楼没有窗户，这其实与你表婶有很大的关系。”
杨旭明心中微微一动，“表婶？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老人说道，“你知道你表叔有两个女儿吧？虽然现在不怎么管了，但在过去，他这种算是超生。”
“贵州以前是超生的重灾区，所以这边对计划生育管得也很严。”
“你表叔年轻的那个时代，正是计生工作最严苛的时候。”
“很多超生的妇女只是去赶集，就会被强行抓去上环。”
“而且就算你不去镇上赶集，待在家里也不安全。”
“每隔一段时间，计生委会组织人手下乡。每次少则二三十人，多则四五十人。”
“他们一个村一个村的扫过去，挨家拜访那些超生又没有做绝育以及没有交罚款的人。”
“那年代贵州农村都是瓦房，这些抓超生的人到了地方后，如果找不到人或者人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他们就直接掀瓦片，砸屋子外的东西。”
“如果你家里有牛羊，就会把你的牛羊牵走，等你去镇上做了绝育或者交了罚款，才会把你的牛羊还给你。”
“那个年代，【抓计划生育的人来了】这句话，可是能够吓得小孩子们不敢哭的可怕恫吓啊。”
“所以很多超生的家庭为了躲避这些人，直接躲进山洞里，一住就是一年半载。”
“贵州这边是喀斯特地貌，山里有很多溶洞。”
“你表叔家为了躲避计生，在生第二胎的时候，全家都在溶洞里住了两年。”
“蒋运跟我说，那两年的时间里，他们一家三口再加上刚出生的小欣儿，别说去镇上赶集了，就连村里都不敢回去，完全与世隔绝。”
“你表婶性子弱，扛不住这种担心受怕。她在溶洞里住了两年，天天害怕被计生的人抓，再加上溶洞里黑暗封闭，长年累月的住在里面，你表婶其实已经算是精神失常了。”
“后来他们离开溶洞了，不躲了，但是你表婶却一直没有恢复过来。”
“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完全活在自己的封闭世界里。外人跟她打招呼，她基本不会有反应。”
“哪怕是她家里的亲人喊她，她都一样冷漠。”
“虽然一家人一起生活，但你表婶却像是完全独立封闭的。”
“她每天自己起床，自己做饭，自己睡觉。做饭只做她一个人的，吃饭也只是自己一个人吃，根本不会管家里的女儿和丈夫。”
“她也从来不和外界交流，每天都自己自言自语。”
“而且还怕光……”
老人说到这里，苦涩的摇了摇头，“似乎在山洞里住久了，习惯了那种阴暗封闭的环境。一旦光线强一点，她就又吵又叫，像是疯掉了一样。”
“所以你表叔建房子的时候，才把一楼完全封闭了，一楼没有窗户，就是为了照顾你表婶。”
“也就是说，你表叔这么多年，其实是靠自己一个人养活了一家人。”
“因为你表婶的原因，这个家里的一切开支，全都只能依靠你表叔……所以才说他的担子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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