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阿姐，原谅我么？
“为何倒霉的都是我？”顾无欢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因为协议牵扯到我们两人，若说你我之中必定要有一人倒霉，那么那个人可以是我。”
不等风闪灵接过话，他又继续道：“当然，只要你坚守自己的诺言，那么咱们两人不都没事了么？”
“话说……誓言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了，你当真信么？”风闪灵望着他，眉眼间有狐疑之色，“我总觉得，以你的性子，从来都不会信这些。”
什么狗屁誓言，许多人发誓的时候说的信誓旦旦，等到有一天违反了之后，再想想自己曾经发过的誓，当真是打脸。
她从来都不需要一个男子给她什么誓言，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然而顾无欢听着她的话，却只是淡淡一笑，“我自然是不信，但是这誓言书写下来之后，多少会对你有些影响，这么一来，哪一日你若是想和我分手了，也能犹豫上好片刻，毕竟不得好死这种誓言足够毒辣。”
“遇上你这样的无聊之神，我还能说什么。”风闪灵斜睨了他一眼，随后冷哼一声，“要是哪天我真的想和你分手，你认为我会管你死活么？当然，我说的是如果。”
“我觉得你应该会。”顾无欢轻描淡写道，“因为爱过。”
风闪灵：“……！”
她竟无言以对。
由于顾无欢态度坚决，风闪灵不得不妥协依着他的意思写下了誓言书，而后白纸黑字确认完毕，二人便将对方写下的誓言书互换，随后收好。
“这会儿你总该是满意了吧？”风闪灵起了身，缓缓地走到了窗子边，从袖子里拿出了单筒望远镜放置在了眼前，“你先吃着，我看一会儿夜景。”
看他吃一盘面吃的慢条斯理，风闪灵背对着他没忍住问了一句，“怎么样？这个面好不好吃？”
话虽是这么问的，但她却依稀能猜到顾无欢会有什么样的回答，这厮对待吃的东西，似乎就没有特别喜欢的，对于她问好不好吃之类的问题，他的回答大多是‘不怎么样’‘就那样’，好一些有可能是‘还好’“还行吧”类似于随口敷衍之类的回答。
她曾经有想过下厨给顾无欢做些东西吃，然而她却不太想听到他嫌弃自己手艺的话语，故而这个想法也就是想一想，并未真的实施，毕竟她被他嫌弃的也够多了。
“就那样吧。”果不其然，身后响起了顾无欢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还能下咽，但并未觉得有多好吃，真是奇了，为何现在的人口味都这么奇特，上一回的鸡排也没觉得多好吃，这些店的生意怎么就能这般红火。”
风闪灵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好吧，就不指望这厮能说出什么好听的话，原本还真的有考虑给他做些东西吃，毕竟以后要嫁他，总得让他尝尝自己的手艺，可他竟这么挑，让她一下子就没有那个下厨的激情了。
将眼睛对准着望远镜，她此刻正位于四楼，不高却也不大低，千米之内的景色仿佛就在眼前一般，万家灯火尽收眼底，此刻的街道还是十分热闹的，菜市场全收了摊子，专属于夜市的小吃都搬了出来，例如烤糖人、烤肉串一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她先前也经常吃，并不是因为她本人喜欢吃，而是被令狐染墨拖着央求着她去吃，以致于原本不大喜欢这些小吃的她渐渐也吃习惯了。
令狐染墨……
脑海中划过少年天真灿烂的面容，特属于他的纯真笑颜这一刻仿佛就浮现在眼前。
小七……
风闪灵想到他，心下叹息一声。
最希望令狐染墨能变成正常人，过正常生活的是她，但现下，令狐染墨真的如她所愿成了一个正常人，最失望的却是她。
不，应该是说，他从来都很正常，那个傻傻的，天真的，赖皮的，时而撒娇时而任性的小七根本就不存在，只不过是一个假象，这个假象，注定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她失望于他的不坦诚。
如果说令狐染墨原本要装傻是有什么原因，她也愿意听他解释，但他被顾无欢揭穿之后，从头到尾却没有半点想要解释的模样。
回想起她来到这个世界三个月，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人就是令狐染墨，那个时候，他穿着一件白色锦衣，却有些脏兮兮的，她清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是——
“阿姐，你睡够了没有？睡醒了就起来喝一杯菊花茶吧，小七亲手泡的茶，泡了好久的呢。”
当时没有想太多，望着他善意的脸庞，她接过了他泡的茶，那是她第一次喝他泡的茶，才喝第一口，就喷了他一身。
“你这茶都加了些什么东西啊，这么咸！”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那时候她才从令狐颖身上苏醒，原本不大清醒的神智，被令狐染墨的咸茶那么一灌，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我加了糖，菊花，然后就没有了啊。”那时候的他，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看着她，让她一时间，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
“糖？一点儿甜味都没有，咸的要死了，你别是把盐错当成糖来放了吧？”
“盐和糖难道不是一样的东西吗？我看它们长得都差不多啊。”
“笨蛋，一个甜的一个咸的怎么会是一样的东西，盐比较碎，糖稍微大一点儿，能分得清楚吗你？”
“哦哦，我下次会注意的。”
“傻。”
后来她才知道他经常把盐当成糖来放，从最初的拒绝喝他泡的茶，到了最后，竟慢慢习惯了。
他经常喜欢拖着她到街上去买甜点吃，那时候还不认识云朵，没有免费的甜点可吃。他和她在荣国公府，一个是无依无靠死了亲娘默默无闻的二小姐，一个是痴痴傻傻心智如孩童一样的七少爷，他们身边根本没有什么下人伺候，便只能相依为命，好在零用钱虽然少，却还是能吃得起甜点的，她原本并不爱吃那些东西，被他带的久了，竟不自觉的越吃越多了。
高清镜头之下的糕点铺子依旧生意热闹，那家糕点铺子是他们最经常光顾的，但是自从与顾无欢在一起，住进了礼郡王府之后，她去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和令狐染墨分别之后，她几乎不去了。
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还吃不吃，虽然他痴傻是假的，但他喜爱甜食却是真的。
罢了……想他那么多做什么，他早就能独立了，往后他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她瞎操心，他比同龄人聪明的不是一点点，否则也不能欺瞒她那么久了。
她才想着换个地方再看看，却没有料到，下一刻，糕点铺子旁边，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有着不小的个头，他身着一袭浅白色的锦衣，缓缓走近那糕点店。
而不等他走近，忽悠一抹浅灰色的身影比他更快地走近了那铺子，风闪灵认得那人，可不就是豆腐店里的二牛么，据说也是假装的口吃。
那人进了铺子，很快便出来了，手上捧着一个纸包，到了令狐染墨的跟前，将纸包打了开递给他，后者却接也不接，反而转了个身。
二牛见此，便又走到了他的跟前，再度将糕点递了出去，他却抬手推了开，朝着二牛说了些什么。
由于用的是望远镜，加上角度问题，风闪灵连口型都看不清，完全不明白那两人在说什么，只看见下一刻，令狐染墨抬手便在二牛的头上敲了一下，面上的神情似是有些愤懑，低声斥了几句，随后二牛耸了耸肩，抱着那才买的糕点离开了，留下令狐染墨一人，站在铺子门口，站了好片刻也不曾离开。
令狐染墨站了多久，风闪灵的镜头便停留了多久。
在她看来，如果这个世界非要说有一个亲人的话，那么那个人只能是令狐染墨，虽说这小子骗了她那么长时间，但她心里明白，这小子是有苦衷的，但是却不愿意说，他骗她的时候，心里多半也不好受？
她还是认这个弟弟，却不会轻易原谅他。
风闪灵本想把镜头掉开的，却没想到下一刻，令狐染墨周身忽然围上了好几名拿着棍棒的男子，数量约莫有七八人，直接便是将令狐染墨围在了最里头，手中的棍子在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击打着，那架势显然就是围殴他去的。
风闪灵瞳光一冷，这些个混混模样的人是想做什么？
下一刻，围在令狐染墨周围的人便举起了棍子朝他招呼了过去，令狐染墨一个侧身避开了一人的攻击，又一个后撤避开了正对面人挥过来的棍棒。
令狐染墨是徒手的，但躲避起来似乎并不吃力，场面有些乱，风闪灵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看清他避着那些人的攻击，没有被打着，终于出了外围圈的时候，他却忽然捂了一下心口，像是有些难受，而后朝右边转了个身拔腿便跑了。
风闪灵的镜头一路追着他，直到他拐到了街尾处，奔进了巷子里……巷子里是什么样的，她的镜头已经无法接触到了。
令狐染墨方才忽然捂住胸口那一下，是怎么了？
他跑得过那些拿着棍子的人么？
那些人是什么来头……只是拿着棍棒而不是刀剑，看来并不是打算要他性命，否则也不会堂而皇之的在大街上动手。
莫非是有人雇去要将令狐染墨一顿胖揍的，毕竟他如今没什么大来头，一个备受冷落的少爷，打不死都不算是什么事。
令狐染墨能得罪的人会有谁呢？他根本就不认识多少人，想想会做这种事情的也只有荣国公府里的人，老五令狐萱？老四令狐静？还是老六令狐天磊？
风闪灵握着望远镜的手紧了紧，镜头依旧是停留在那巷子口。
“看什么呢？”互有一道熟悉的悠漫语气在身后响起，风闪灵才惊觉有人走近了，下一刻，身后便伸出了一双手臂，将她环住。
“看夜景。”她朝身后的顾无欢道，“帝都的夜色，还是不错的。”
“站在这儿能有什么好看的。”顾无欢说着，将下颌靠在了她的肩上，偏过头咬了咬她的耳朵，“借我也看看？”
如此亲密的动作，让风闪灵的头瑟缩了一下，只觉得耳根子都有些酥麻了，她便抬手推开顾无欢的头，“别弄，有点儿痒。”
顾无欢闻言低笑一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只觉得小巧又精致，便道：“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下次给你打一对耳坠子带可好？”
“我不喜欢带那些繁琐的首饰。”风闪灵撇了撇嘴，“那些有流苏的珠钗，珍珠项链啊手链之类的，也就是看着好看，佩戴起来我嫌麻烦。”
“那些个俗物我自然是不指望你会看得上，别说是你，连我都不爱看。”顾无欢淡淡道，“我要送你的东西，自然是非同寻常的，你等着看就是了。”
“吃好了是么？那咱们就走吧。”风闪灵说着，将望远镜递给了他，“你想看就看吧。”
顾无欢接过了望远镜，放在眼前只看了一下，便还给她，“真没什么好看的，镜头又那么小，这玩意也就适合用来偷窥人，不适合看风景。”
这原本就是拿来偷窥人用的。风闪灵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我们走了，这些个东西可怎么办呢？”风闪灵望着满屋子的‘烛光’，这一瞬还真有些不舍得离开。
他的一番心意，别出心裁，说不感动是假的。
“这些蜡烛原本就是为你点的，自然全都是给你的。”顾无欢笑道，“回头自然会有人来收走的，全拿来当彩礼给你了，你要拿一只大一点的箱子装起来好好收藏。”
说完之后，他牵着她就往屋子外走了。
风闪灵心里腹诽一句：将这么多的夜明珠红玛瑙就这么扔着，当真奢侈。
同顾无欢离开了面馆，走出后门便看见停留在前方的马车，顾无欢正要拉着她上车，风闪灵却伸手将他拉了回来，“先别急着回府，我，我想买些糕点。”
“糕点？”顾无欢轻挑眉头，“想吃什么糕点，回府里让人给你做就是了，王府里做的难道还比不上外头的？”
“我想吃西街那里徐氏糕点铺里的糕点，吃惯了他们铺子里的那个口味了，和王府里的各有千秋。”风闪灵朝他淡淡一笑，“反正你又不急着回去不是么？”
顾无欢道：“那我叫个人去帮你买。”
“我想自己去。”风闪灵道，“饭后散散步对身体好，不要一吃完就坐或躺，这样不太健康，且我许久没和那里的掌柜打招呼了，从前我去那里买糕点，老板娘常常给我优惠价，你也知道我以前的日子不富裕的。”
“疯丫头，我在等着你编出更多的理由。”顾无欢凉凉地望了她一眼，“这么坚决要去那间糕点铺子，莫不是要去找你那傻七弟？哦，不对，他现在不傻了。”
“你……”风闪灵朝他磨了磨牙。
“从方才在楼上窗子边，你的神色就不对劲，我忽然的靠近你明显后知后觉，我就在想，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画面。”顾无欢望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徐氏糕点铺子，是以前你和令狐染墨经常光顾的。”
风闪灵心里叹息一声。
原本觉得顾无欢知道了多半会不高兴，这才不想告诉他，不让他知道她有意想去找令狐染墨。
他的洞察力当真是让人讨厌，什么都瞒不过。
“刚才用单筒望远镜看见他别人围殴。”风闪灵道，“被追着去了一个小巷子里，而后我就看不见了。”
“所以你现在想去一趟糕点铺子？”顾无欢瞥她一眼，“然后呢，用什么理由把我支开？你看我一路与你同行，你不支开我怎么去救令狐染墨，你怕我生气？毕竟我说过，你身边不需要那样的骗子，我实话告诉你，我看他就是不、顺、眼。正如他看我一样。”
他说的丝毫不委婉，风闪灵听着翻了一个白眼。
“我知道你们互看不顺眼，我也知道他现在不傻了，他有自己的能力，但……我方才看见他忽然捂了一下胸口，似乎很难受的样子，是什么原因呢？他当然不会知道他在我的视线里，故而这一定不是装出来的。”风闪灵说到这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抓上顾无欢的袖子，“对了，你说他曾经中过毒，雪莲籽似乎没有将他体内的毒清理干净？”
她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那会儿令狐染墨被揭穿的时候，她的心情震惊、愤怒、当时令狐染墨与顾无欢还交谈了甚久，她没有细细去听，这会儿忽然想起来，当时无欢似乎是说了一句，令狐染墨体内真气杂乱。
“没有清理干净，但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单凭那点毒，出不了什么事的。”顾无欢伸手在风闪灵脸上掐了一下，“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什么，我会让人保证他的安危，即便我看他不顺眼，我也考虑到了你的感受，他要是出点意外，你又要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那为什么方才有人围殴他的时候，没有人出现帮助他呢？”风闪灵道。
“我只派了两人去，一人盯着豆腐店里的动静，一人盯着令狐染墨，但也不是全天都盯着他，暗卫也要吃，也或许要上一趟茅厕，可能暗卫也没有想到，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儿，令狐染墨那就会出事。”顾无欢道，“你也不必忧心，一会儿自然会有人去帮他。”
风闪灵垂眸。
顾无欢望着她不语的样子，眸光难得浮现一丝无奈。
那个小子……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挂念的，为何知道了他不傻，她还是要挂念他。
“无欢，对不起，我还是要去看一看。”风闪灵倏然抬眸朝顾无欢说了这么一句，不等顾无欢回复，她便迅速转身跑开了。
留下身后的顾无欢，望着她的背影，眸色暗沉。
“郡王。”倏然间身后落下了一道黑影，男子的声线低沉，“令狐染墨的毒隐隐有发作的迹象，此刻多半敌不过那一群地痞，是否要出手搭救？”
今日一早，荣国公府里的暗线就得到消息，六公子令狐天磊雇用地痞流氓去毒打令狐染墨，据说是因为令狐染墨在外几日未归，荣国公问起来，令狐天磊说了一句‘不过就是一个痴儿，不回家也就罢了，父亲不必理会。’这么一句话出来便是遭到了荣国公的训斥，令狐天磊被训斥之后心下有怒，便雇人在帝都里寻找令狐染墨，找到之后必要毒打一顿，留一口气在是为了避免麻烦，因为一旦出了人命，就是大事，没出人命那就不算事。
他得知了这个消息，回来禀报郡王，郡王只说了一句‘出不了人命就不必管他。’
但如今令狐染墨似要毒发，身子不济，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得住一顿棍棒，那些地痞看上去就不像能管得住手上棍子的，万一要是不小心下了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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